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,教室里飘着粉笔灰的气味。我正埋头在课桌上抄写《岳阳楼记》,后背的校服已经能感受到黏腻的汗渍。突然,肚子传来一阵尖锐的绞痛,像有只无形的手在肠道里疯狂搅动。我猛地直起腰,铅笔"啪嗒"掉在课桌上,在作文本上划出一道浅浅的折痕。
前排同学回头张望时,我迅速用课本盖住肚子。可身体比脑子更快,双腿不受控制地开始发抖。粉笔槽里的半截粉笔突然滚到我脚边,我踉跄着去捡,却撞翻了同桌的墨水瓶。蓝黑色墨水在课桌上蜿蜒成一条扭曲的河流,我手忙脚乱地用纸巾擦拭,却把刚写好的半页作文蹭得斑驳不堪。
"老师,有人要请假。"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。王老师放下三角板,目光扫过我发白的嘴唇和涨红的脸。她转身在点名册上画了个圈,又用红笔标注出"紧急离场",最后在旁边画了个夸张的惊叹号。教室里响起零星的窃笑,我死死攥住书包带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。
走廊里蒸腾着潮湿的暑气,瓷砖地被晒得发烫。我扶着墙慢慢挪动,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铁板上。经过楼梯拐角时,听见几个女生压低声音议论:"听说她上周还打翻过食堂的酸辣粉呢。"我猛地加快脚步,却在转角处踩到碎石,整个人向前扑去。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,火辣辣的疼痛却让我突然清醒——再不赶紧,怕是要在楼梯间"表演"一幕现场直播了。
卫生间的门把手上挂着湿漉漉的抹布,我踹开门的瞬间,正对上一张惨白的脸。李老师背对着我整理急救箱,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听诊器。她闻到味道先皱了皱眉,随即转身从药柜里抓出两片活性炭:"先嚼了这颗,去洗手间把衣服换了。"我机械地吞下药片,看着镜子里泛着油光的头发和通红的脸颊,突然想起上周体育课测800米时,自己也是在这种情况下冲进女厕所的。
冲水声里夹杂着李老师的叮嘱:"下回记得带湿巾,食堂的绿豆汤放多了盐。"我低头看着自己沾满墨水的校服下摆,突然想起书包侧袋里那包皱巴巴的纸巾——那是上周值日时从老师办公室顺来的。当时看着抽屉里成沓的消毒湿巾,鬼使神差地塞进了书包,没想到今天终于派上用场。
回到教室时,王老师正在给作文本上批注。她没看见我袖口蹭到的墨渍,却注意到作文里多了几行潦草的字迹:"当身体发出最原始的信号时,我们该如何平衡对他人眼光的在意与对自身需求的尊重?"她用红笔在旁边画了个问号,旁边还画了只歪歪扭扭的便当盒。
那天放学后,我在校服上盖了条外套,却把湿巾悄悄塞进了书包夹层。经过小卖部时,听见两个女生在讨论新出的便携式尿袋,我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。玻璃橱窗映出我低头看书的侧影,发梢还挂着不知何时滴落的汗珠,但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——原来当身体与尊严不再互相撕扯时,连晚霞都会变得温柔。